為了要怎樣告訴皓華,想把愛音母女帶回來住,震岳居然躊躇了起來。
當年為了想留住皓華少女般的美貌,半鼓勵的讓她節紮了,現在愛音卻生下了當年他不要的孩子。
也許是心境改變吧。
他接近六十歲了。
老年的威脅一天近似一天。所有的新生的生命在他看起來,變得這麼可愛,這麼值得珍惜。
這些年過去,他仍然愛著皓華。
愛她的溫馴懂事,也愛她的冷和自制。
但是…皓華總是隔著層距離,不肯貼近他,這讓日漸年老的震岳,日漸感傷。
愛音就不同了。她是溫熱的,柔軟而沒有目的的。
愛音是玄玲的姪女,自幼家庭破碎的她,常常來張家作客,等於是震岳看著長大的。
沒想到…青春年少的愛音…居然愛上了他。
這讓習於用金錢或名分交換所需的震岳,非常感動。
而且…愛音跟皓華眉目有些相似…雖然容貌高下相差甚遠。
但是愛音愛他。寧可單獨住在外面,也不肯讓他的姑姑玄玲和震岳為難,這樣暗暗的住著,為震岳每次的來臨狂喜。
三年多了…這女孩子。只比皓華邵晰小半歲,卻單純的像小孩似的。
抱著小嬰兒的她,就像洋娃娃抱著洋娃娃。
這孩子…大約是我臨死前最後一個小孩吧?
生命的旅程感,讓他格外的疼愛這個取名叫做織錦的小女孩。
不能讓她們母女淪落在外。震岳暗暗的下了決定。他打電話給季常。
沈默的聽完電話,季常看著眼前美麗眼神迷茫的女客,"是的,張先生。"
"你的所作所為,都是為了張先生,對吧?"她的聲音仍然平穩。季常仍然沈默。
"我做過一些調查。發現當年的我,真的只是杯弓蛇影。"
將臉埋在兩掌間,她的笑容疲憊,
"舅媽家的小孩子,是先天肺功能失調,呼吸窘迫而死的。不是什麼人害死的,對吧?" 季常沈默如故。
"的確是淑真將我推下去沒錯…但只是臨時起意。張先生的第二任妻 子…有毒癮,對不對?
那是你的妹妹…你一直不承認是她吸毒後,失足墜樓…而且,她還沒懷孕…" 季常這才動容。
"你製造一個恐怖的假象給我,讓沒有安全感的我,願意順從的,剝奪了生育的能力…為什麼?"
皓華自問自答,"因為這個家的男孩子已經不少了…已經有均衡的勢態…我若生育了任何男孩子,
將來可能讓這個家族紛爭不斷,對不對?分家產就是個大問題,震岳又有偌大的家產…"
"這些家產我寧可都不要,我要自己的孩子。"皓華慘白著臉,看著季常。
"生小孩會讓你失去美貌的優勢。"季常終於開口了。
"為了這優勢…你設計讓我甘心被剝奪。"皓華終於落下淚,
"你何不把我剝製成木乃伊?我永遠不會失去美貌的優勢。"
"皓華…"季常心如刀割。
"不要靠近我。"她將頰上的淚拭去,
"到此為止。我真正傷心失去生育能力嗎?我更傷心被無條件信賴的人背棄。"
調整呼吸,重新浮現冷漠而溫和的疏離,
"不過,我有什麼條件能讓你為我效力?沒有的。所以背棄是應該的。謝謝你這些年來的幫助。"
想呼喚她,聲音卻梗在喉嚨裡。
她說得對,每一件事情,都是為了張先生…震岳。
看著她背轉著離去,他知道,皓華,將就此離開他的羽翼了。
離開了季常,淚眼朦朧的皓華,在街頭不知道該到哪裡去。
將眼淚嚥下,打了電話回張家,她回娘家去。
母親父親都外出,只剩下妹妹和保姆在家。
遠遠的看到姊姊,小小的粉嫩的小女生,張開雙臂,"姊姊姊姊姊姊…"的跑過來。
緊緊擁住她,和母親同時懷孕的小孩子,現在已經三歲多了…
開始上幼稚園,開始會用稚嫩的聲音念童詩。
如果他還在… 忍不住的眼淚落下,繼之嚎啕起來。
怕嚇著了妹妹,她淚如雨下的將妹妹交給保姆,她卻像小小的無尾熊,頑強的纏在皓華身上,
"不要不要~姊姊~達達要姊姊~"
撅起小小的嘴巴,吹著皓華的眼淚,
"呼呼,不痛不痛,姊姊不痛,痛痛吹跑了…達達把痛痛吹跑…"
抱著她,皓華透過眼淚,凝視著她。
總要保衛她到成年,不讓她經歷自己深受的苦楚。
"皓華?"母親看見她眉頭深鎖,不禁擔心的坐到她的身邊,"怎麼了?"
皓華自從出嫁後,鮮少回到家裡來抱怨。
一方面忙功課,又要打理事業,來去總是匆匆。
自從三年前流產後,也沒再聽說她懷孕,應芬一直很擔憂。
現在居然面有淚痕,可見受到的委屈,著實不小。
"沒什麼…只是…我的孩子…"抱著妹妹,皓華聲音哽咽,嗚嗚咽咽起來,
小小的妹妹拿了面紙替姊姊拭淚。
"別難過了…"看她這麼多年,居然對那個失去的孩子念念不忘,應芬只能長歎一聲,
"妳還年輕…總還會有小孩的…"
終究要回到張家,在外已經眼淚流盡。
和哲平擦身,他喊皓華:"繼母。"
皓華停下來看著他。訥訥的,他不知道該怎樣開口才好。
聽說了自己家裡又添了個妹妹,對於無法生育的繼母,不知道是怎樣的刺激。
月光雪片般,跟著如飛的雲明滅。
看著美麗的,年紀比自己還小的繼母,居然慌了心腸。
接掌織文鋪兩年餘,他沒辜負繼母的托付,將織文鋪的名聲和發展推到了另個高峰。
很少注意到繼母的容貌如何,急著在這個家出頭的哲平,只來得及和她商量如何推展織文鋪。
在這雪片般的冬天月光下,寶藍色,含著滿滿水氣的夜間,突然,讓某種情緒重重的敲擊了心臟。
察覺他神色有異,皓華倒是垂了頭。
對於哲平,她一直是欣賞的。哲平認真。對於認真的人,皓華都很喜歡。
身為他的繼母,不是她迴避哲平的原因。
實在皓華不知道什麼叫戀愛。
還來不及知道戀愛的滋味,她嫁給震岳。
在張家受季常的照顧,這種曾有的親暱,卻也跟愛情無關。
即使一個禮拜要在站上碰到好幾次的汶萊,她也感受不到一絲絲網戀的甜蜜。
別人對她總能輕易的點燃愛戀的火焰,為什麼她沒有辦法如此回應?
她不解,也無意解。
對他笑笑,進屋。
哲平站在月色下,寒氣侵袖,只是獨立…
~to be continued~
留言列表